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“始作俑者”

——读《雷区：1988》

问捷

现在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，自然不再是左道旁门了，因为1992年小平的南方讲话，为这一提法正了名。可是，在1992年之前，市场经济对于中国，尤其是对于中国的经济理论界又是什么，恐怕很多人都不甚了了。所谓“资产阶级自由化在经济领域的表现”、“经济上的和平演变”种种，在当时该是怎样扣在市场经济的头上，更多人今天恐怕是难以理解了。

于是，便有了这部《雷区：1988》。

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“始作俑者”，曾经历了多大的磨难？这一理论的提出，又经历了多少的曲折？而当初的“始作俑者”是怎么出现的，今天他们又是怎样？理论问题又如何演绎为人的命运，而理论的提出，又怎样创造出巨大的、有形与无形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……这一切，又会为今天的进一步改革开放，提供了什么？

仅仅以1988年六次会议中的一次“双月研讨会”的论题为例，其大主题为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金融体制改革”，子课题为：

1.金融体制改革与金融市场的内涵、体系；

2.利率、汇率改革的走向；

3.股票、债券市场的培育；

4.信贷市场与商业信用理论；

5.银行企业化与专业化改革；

6.私营和地方性金融机构参与竞争的可行性。

看到这里，所有读者必定会大吃一惊，我们今天才艰难起步的金融体制改革，竟然在25年前早已提出来了，而且细化到了私营与地方性金融机构参与竞争的可行性上，这可能么？不会是言过其实吧？

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，白纸黑字，记录在那个年月里——1988。

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不是无本之木，无源之水，绝对不是哪一位天才拍脑瓜子冒出来的，而是有着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土壤的。正如作者当年听到南方讲话中提到“社会主义也可以有市场经济”、“作为一种资源配置方式，市场经济既可为资本主义所用，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所用”，立即便回想起了1988年有关部门上交中央的《关于广东、广州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研究报告》中同样的几段文字，毫无疑问，这些论断，终于被小平同志平了反，且推向了全国，为改革开放再度破冰前行。雷区，市场经济这一雷区，终于给越过了！

作者的敏感与感慨事出有因，原来，早在1988年，他便着手于这部书的写作，而且得到北京一家出版社的首肯。他已经从著名的商品经济理论家卓炯及其战友孙孺、曾牧野写起，一直写到1988年市场经济双月研讨会的主持者王利文、郑炎潮等人，写他们基于广东市场经济的实践，是怎么一步步提出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。无疑，他们是这一理论的超前探索者，不仅在广东，而且在中国。时下名重天下的这一理论的专家们，当日却未见只言片语。探索者，免不了踏上雷区，卓炯的一生坎坷，郑炎潮的几起几落，时至今日，仍教人扼腕长叹。可没有他们，别说一部经济理论史，就是经济史、改革史、思想史，能有今天的写法么？

就拿这部书来说，1988年动笔，南方讲话后在刊物上连载了几章，跌跌撞撞、磕磕碰碰，不是到了今天，才得以见到全貌么？

作者谭元亨并非经济学家，我们也不要求他成为经济学家，只因与广东的改革开放息息相关，血脉相连，他才写下这么一部与当代经济史息息相关的长篇报告文学。他凭其文学之长，以生花妙笔，记录下的却是鲜为人知的一部信史，一部真正的思想史！作者动笔时还在湖南，一如他所说的，他之所以年年回广东，因为那里是他的“思想库”，一回来，书中便有了思想的火花。可见，一位文学家，是一定要有思想的滋养的，否则，只是写书匠而已。从1988切入，如没有笔下那些真实人物勇闯雷区、出生入死、义无反顾，他能写得如此波澜壮阔、跌宕生姿，写得这样光风霁月、气壮山河，能那么真切、感人么？作为一位笔耕近半个世纪的著作家，这第150部著作当别开生面，让人重新认识另一个他。重返广东后的他，当非吴下旧阿蒙矣。

面对今日改革的重重困局，利益格局的扑朔迷离，我愿意将书中引用的，写于1988年的一段话再度奉献给读者：

 改革开放中碰到的问题，只能在进一步开放改革中寻求解决，绝不能倒退，倒退是没有出路的。而对于广东、广州的经济体制改革来说，更是如此。要培育市场，建立市场体系，完善市场机制，从目前的半市场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。舍此别无它途。

时至今日，这句话难道不一样振聋发聩么？